“那时学姐还跟我说,要给我排毕业的戏。”
好久没听陈飘飘说学姐了,陶浸把着筷子的拇指一动,低头送入一口米饭,吃完,抿唇淡淡笑:“现在这个也算吧?”
陈飘飘黯然,陶浸没有忘,但陶浸已经可以拿这件事开玩笑了。
和陈飘飘伪装的一样。
孙导来的时间很紧,期间还有别的组在剧场演出,她们必须加班加点地排练,容不得想太多别的。陈飘飘越来越适应话剧舞台,台词也逐渐放开,她现在每天像戏剧学院的学生一样出晨功,五六点钟沿着西楼外侧的石板路跑步,拐入一条没有人的断头胡同,对着青苔石练绕口令。
字正腔圆地念,并且越来越大声。
一刚开始还红耳朵,两三下之后便落落大方。
没什么好羞耻的,毕竟都在陶浸面前那样了,她还能留下来,神色如常地工作。
这么些年,陈飘飘锻炼得最好的就是心态,往好了说是情绪稳定,往差了说是“死猪不怕开水烫”。
这事是从自己决定要攒钱给外婆买房,以及攒钱想和陶浸去大溪地的时候开始的。
陈飘飘就是这样,选择了外婆,她就把爸妈当陌生亲戚,爱上了陶浸,她就对论坛弃如敝履。
心里揣着两个重要的人,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,拉下脸赚钱也不难。
北城的房价她搜了搜,大概有个概念,陶浸想去的大溪地,相比之下算可以先实现的小目标。
可她那时觉得,远远不够。
因为“大溪地”三个字被陶浸抛得太随意了,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个“大溪地”,陈飘飘想,未来陶浸想去哪里旅游,都不要因为自己的条件而犹豫。
奋斗结果还不错,可是,不得不说,网红事业一定程度上腐蚀了她,或者说,麻木了她。
短平快的输出不仅仅体现在创作内容上,也体现在工作对接上,当你赚钱的方式变成“老师这有个广告/项目/推广可以接吗”的时候,你很容易养成习惯回復“请问什么样的产品?报价是多少”?
不用去做太多背调,不必做太多前期准备,在最短的时间获取最直接的利益。
让人上瘾,也让人产生了“耐药性”。
一次次提高赚钱的金额,一次次对内容标准的降低,一次次提高对舆论的容忍度,一次次降低内心的敏感度。
这个陈飘飘为“赚快钱”而量身定製的一套系统,用惯了,终于在未来的某一天,以伤筋动骨的卡顿反噬她。
她失去了作为演员的感受力。
当初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认为这是来自上位者的批判,可在进入真正的艺术领域之后,她意识到,陶浸说的是实话。
任何创作,都需要根基,有的从系统教学里来,有的从生活体验里来。
陈飘飘的那些年,既没有教学,也没有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