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有机械的拍摄经验,类似于套公式做题。
《梦里人》的前三幕勉强达到标准,第四幕是重头戏,女主角在几年后得到男主的消息,他已经意外身亡了。
女主坐在场上发呆,之后开始做梦,第一个梦境结束时,她痛哭出声。
应该是全剧的最高潮,可是,陈飘飘哭不出来。
排练以来遇到最棘手的问题出现了。
奇怪的是,无人意外。
他们安静等待陈飘飘酝酿情绪,舞台上的追光暗下来,陈飘飘站在中央,反覆看剧本。
她懂,她懂这种感受,甚至能用文字描述,陶浸消失在她生活中时,她的爱情也死掉了,后来那个人便出现在梦里,说“飘飘你过来”“冷不冷”“又快要下雪了”。
那次陈飘飘醒来,很执拗地去找雪地靴,在鞋柜里翻啊翻,想会不会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扔掉了,她跪在地上,甚至毫无常识地趴下去,往缝里找。
她坐在地上努力回想,头髮和睡衣都很乱,像一只露出芯子的布娃娃。
最后是从衣柜的上层找到的,包起来了,和她买到的第一隻爱马仕放在一起。
陈飘飘拿出来,穿上,拎着单薄的睡裙走两步,不伦不类,热得烘脚,而且也小了,指甲顶得难受。
也没有长胖啊,怎么会脚变大了呢?还是说鞋子放久了会缩水?
陈飘飘躺在沙发上,搜了一晚上雪地靴久不穿会不会变小。
她怎么会不懂那种如梦初醒的感受呢?回忆比雪地靴更夹脚,顶得人想要痛哭出声。
她会有合脚的雪地靴,更精致的,更漂亮的,更昂贵的,可她再也没有陶浸了,她和女主角一样,永远失去了她的爱人。
她微微哽咽,酸楚在心里蔓延,然而她的情绪很诡异,七情六欲像在猫砂里,迅速凝结成团,变为无色无味的干燥形状。
“要不要放点音乐?”fay悄悄找陶浸。
陶浸在陈飘飘呼吸的间隙里轻声问:“需要吗?”
“不用。”陈飘飘望着剧本,把耳发勾上去。
她在尴尬,真神奇,当着陶浸做那种事时都没这种被凝视的赤裸感。她陡然意识到,自己在表演上,对陶浸,一直心虚。
她总觉得陶浸高人一等,或许真正原因是,连陈飘飘自己都认为,陶浸长成了她们从前所期盼的那个大人,而自己并没有。
越想眼眶越干涩,她放下剧本,无奈地笑:“对不起,我哭不出来。”
剧场呼吸可闻,所有人都没说话,舞美设计站在座位旁边修图,fay戴着耳机挑选合适的音乐,按部就班得仿佛台上没有出状况,同事们将解决问题的时间交给几位核心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