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一屁股坐下来,什么时候打算起身啊?”殿下这会儿估计是洗完盘子涮完碗了。
“把象棋盘拿过来,陪我坐一会儿,急什么?局又不会跑,现在不还早嘛。我可不是发懒筋,该休息的时候不能老想着工作,不会休息,就不会工作嘛。”
“不来,上次你输了包烟还没给,谁跟你玩?”
“好,很好,你小子给我记着,哪天你闲了找我,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。”
他磨叽了一会儿,才肯上阵,说这是对我的照顾,然后又扯到了那个局上。
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个局。这个烂局,不就一伙人跑到乡下聚赌嘛,怎么在他那里就成了一个高档娱乐场所了:“档子在一个自然风光秀丽的地方,那里民风淳朴,小姑娘长得韵味十足……”
“说正事,谁没事跟你打听小姑娘了?”
“你不就爱听这个吗?好,那情况就是这样,动身吧,这会儿走,晚上才能到呢。”
“这会儿走,晚上才能到?哥啊,咱是要出国吗?”
“你还想出国?得了吧,收拾收拾,出发!”
我搞了一套最拿得出手的衣服。我刚一穿上,殿下就一脸的不爽:“又不是叫你去相亲,去那地方穿这种衣服显摆是吧?”
也对。我懒得跟他打口水仗,一顶嘴,他又该告诉我这是做局的基本知识了。
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接触这个局的,里边有一个熟人。这种情况算是非常好了,所谓“朝中有人好做官”嘛。按他的说法,他已经进行过调研,还顺便送了点钱给人喝茶。我告诉他,你有本事就别送,他就哑然了。
带现大洋三万,出兵了!
按计划我俩要先过马路到那边拦个的士,再转大巴,尔后到那里坐上几个小时的中巴车,再步行或是乘摩托——按他说也可以用牛车代步——才能到。这让我想到小松带我去的那个地方,拿这个标准来看,那也算是自然风光秀丽的所在吧。
刚好是黄灯,我们两个人向来交通安全意识淡薄,就迈步往前走,可一辆的士却窜过来准备抢行。殿下那小子已经走过去了,我一看危险啊,就去拉他,结果他倒走了,我留在了那里,的士司机一个长刹车。我感觉挺不好意思,就停了下来。
那人以为我要向他索赔,打开车窗不失先机地说:“你急,就你急,你急就只能走路。”按他的言下之意,是笑话我开不起车。
殿下一听,就不乐意了:“你不急,就你不急,你不急就只能开的士。”
我靠,这是说相声呢。
司机也不乐意了:“你这是个什么意思?”
我笑了,赶紧打圆场:“殿下,不对就是不对,不大个事,别闹了,也不好看。”
然后,我又回过头去对那司机说:“哥们,不好意思哈,有点急事,挡了您财路,见谅,来抽根烟。”说着,我就给他递了根烟。
殿下扬着头,一副不服气的样子。那司机把烟接过去:“去哪啊?上车吧。”
“殿下,我们是去哪?”
“五里牌,转大巴。”
“终点站?”司机问。
“那就去五里牌好了,终点站太远了,再说我们也付不起那个车费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我说去终点就去终点,没钱就不要了,开车在乎个心情,以后缺车也可以打我电话嘛。去哪?说吧。”
后来他说是感觉我俩好玩,他自己也是个好玩的人,感觉能凑到一块去。这个司机后来和我们熟得不能再熟了。他有一个响亮的外号,叫围形车。
车子开到终点,他把车头调过来,真没要钱,只留下一张名片,然后绝尘而去。
“这人脑袋有毛病吧?”殿下一脸的疑问。
“什么有毛病?人家那是道德情操高尚。再说,这种毛病是可以原谅的。”
我们到站时还是中午,殿下埋怨那司机车开得太快。那可真是个风光秀丽的所在啊。一眼望过去全是绿色的庄稼啊,空气沁人心脾。殿下说他们家也是这样,我说好东西都让他们家给占了。
我看到电线杆上拉的是两根线,这意味着这一带经济确实落后,应该连空调都带不起来。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,这个局不会太困难。
还有就是那稻田,一眼望去,整整齐齐,偶尔才能看到几穗个头稍微高的水稻,这表示肥料是天然的,只有使用农家肥——人畜粪便才会有这种情况,全撒化肥绝不会这样。也就是说,这边的人甚至连化肥都很少撒。情况很好啊!我又冒出一个疑问:“殿下,这鸟不拉屎的地方,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赌档?”
他低头不语,意思是用行动告诉我。
事实为证,而事实也告诉我,别看人家在这些方面落后点,那赌起来可真是直追大都市的水平啊。赌这个东西,真难琢磨。
在这里,他叫夏殿,是一个商人,我叫邵方,是一个农产品收购商,挺和谐的一个组合。
我拿出手机,准备打个电话给老马,叫他过来接一下我们。老马也就是殿下在这里的那个熟人。我掏出手机一看,气就不打一处来:“这怎么连信号都没有?”
“有,怎么没有?你到对面那山上去就有,我上回就是在那打通的。”
“你是最近皮太紧,想让我帮你松一下是吧,王八羔子!”
“别,大哥,我错……错了还不行嘛。你用我的打吧,我的有信号。”
我把他那个号称当年最新款,现在扔到街上没人看一眼的手机给拿了过来,然后拨通了老马的电话。不大一会儿,前方约一百米处一辆摩托车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。来到我们面前,车的站脚都没打好,老马就下来跟我们握手。
“你好,欢迎来我们这里做客。”他眼含热泪地伸出一双友谊之手。我一看就明白了,这100是输得很惨的那一类型。正当我思索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,他那辆人称自动拨的摩托车轰然倒在了田里。
“你好,我叫邵方,请多指教。”我一双诚恳的手伸了出去,他却转身扶摩托车去了。我尴尬地把手收回来,在衣服上蹭了下,以表示这场景令人出汗。
殿下笑了笑,我丝毫不理会他无耻的笑容,帮忙前去扶车。
“这破车,一有钱我就换了它。”老马卷起裤脚在田里生闷气。
“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?可能是站脚没打好。”我说。
“哎,哎,你别过来了,免得把衣服弄脏了,我能弄上来。”
搞了几分钟,他终于把车弄了上来。他又拿出抹布,在田边的小涧里洗了洗,然后把车又擦了一遍。
我是第一次坐这种车,除了铃铛不响之外,其他的构件都发出巨大的噪声。这车真该换了,不然哪天出了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到了他家里,他匆匆忙忙地去菜园里弄了些青菜,然后又跨上那辆自动拨去买肉。我们都说不用,吃点小青菜就好,他不同意,执意要去买点荤的回来,以示他的诚意。我沿途看到的商店,距这里最少得有七八公里的样子。
半个多小时以后,老马骑着自动拨回来了。他从车上取下肉,然后进厨房忙活去了。殿下闲不下来,跑到厨房帮着择菜,我则拿了一把板凳坐在那个长了些小草的坪地上:“殿下,你说这山上会不会有什么野味可以打到?做下酒菜真是不错啊。”
“不知道,听他说是有,据说以前还有老虎呢。你小子想去玩玩?”
“废话,不想去玩问你干什么?”我起身走到那个坪的边上,下边是一个池塘,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鱼塘,蛮大的。
“不好意思,你这个伟大的愿望是没法在这趟任务中完成了。
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上回我们过来,把他家那条打猎的狗给吃了。”
“你看你那个样儿,天生就是个败家的,你不能发点善心,下去搞两条鱼上来吃吗?”
“我还好,只是说把那狗给吃了,有一个小子比我厉害,说要把那猫给弄了。”
“你们还是人不?人家里就那么些活物,难道你们都要吃光才好,是吧?”
我抓住他这根软肋,对他进行一通教育、漫骂和讽刺。
一个人在那个偌大的草坪上溜达,空气真好。房子是那种土砖房,就是砖没有烧过的那种,屋后面是大片的竹林,翠绿翠绿的,风不时从身边穿行而过。那时候我打定一主意,以后要有可能的话,我就在这种地方定居,肯定能延年益寿。
菜不用去外边买,自己种,想吃什么荤的自己养就成,养只恐龙估计也没人过来盘查。
一个多小时后,饭菜端上了桌。“局晚上开始吧?”我夹起一片肉,低头问老马。
“一般都是晚上,休息一阵儿就出发。去那边吃个晚饭,不过伙食不怎么好,从这里去那边还要坐半个小时的摩托才能到。反正现在还早,不急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