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明烛将那些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折子一本一本地看完(实际上只看了看是谁写的),直到看完最后一本,都没见着沈扶的折子。又问了问韩卓,除了这些,内阁有没有送来别的折子,韩卓说没有了,只有这些。
段明烛牵了牵唇角,显然对此十分满意。他心里有个沈扶,本就不想立后,而沈扶未曾上疏请奏立后,会是跟他同样的想法吗?
段明烛从来不敢奢望沈扶也会心悦于他。从前,他那样羡慕段明煜,只因为沈扶总是那么在意他,关怀他。
但是,沈扶也曾经说过,他愿意辅佐他,成为一代明君。两人若是能够一直这般维持现状,君臣也好,师生也罢,他都是愿意的。但一想到将来先生会娶妻,他会立后,那他是无法接受的。
若是两人能够再进一步……
段明烛起身走到窗前,推开窗。
夏日清风徐来,院子里的池塘中,一对鸳鸯藏在莲叶之间,正在交颈寻欢。旁边的荷花摇摇晃晃,一片花瓣缓缓飘落,水面泛起阵阵涟漪。鸳鸯似乎被惊到了一般,却没有分开,而是游入了莲花深处,在石桥和莲叶的遮蔽下,再也寻不到身影。
绮兰殿中,有一人正站在桌边,执笔作画。白色宣纸铺满了整个桌案,宣纸上,粉色莲花盛放,蜻蜓立于莲蓬上,仿佛随时振翅欲飞。只是莲花画得再好,相比执笔之人,都黯然失色了。
“娘娘妙手丹青,这莲花真是惟妙惟肖。”站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宫女翠儿不由夸赞道。
林靖瑶垂着眸,抬头间,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晃:“不过随意两笔,打发时间罢了。”
“娘娘又在妄自菲薄了,这样的画技,怎么可能只是随意两笔呢?”
“待在这深宫,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。”林靖瑶叹道。
“娘娘许久没有跳舞或是弹琴了。”翠儿想了想,说,“娘娘博学多才,会的可多着呢。”
林靖瑶无奈笑笑:“跳舞便罢了,都十年没跳过了。”
林靖瑶是舞姬出身,当年也称得上是教坊司的头牌。端午节的宫宴上一舞倾城,不少出席的公侯王爷都看上了她,最后却被彼时还是太子的延熹帝纳入了东宫。只不过,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,往事如风,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。
翠儿想了想,又说道:“前些日子,奴婢听了些关于陛下的事情呢,奴婢说来给娘娘听,可好?”
闻言,林靖瑶眸光微动,片刻过后却道:“朝堂上的事情不要多嘴,免得给陛下惹什么麻烦。”
“不是朝政之事。”翠儿小声说,“奴婢听闻,陛下要选秀女,准备册立皇后呢。”
林靖瑶凤目微抬,将笔放回笔搁上。“当真如此?”
翠儿用力点了点头。“奴婢听说,朝中不少大人想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送入宫里来呢。”
林靖瑶怔了片刻,眸中似喜似悲,须臾方才释怀般一笑。
“也好,也好。陛下二十岁了,一转眼,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