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蒋院长,别误会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她一直以来,总是心事重重,现在,好像还在偷偷策划着什么,她一个人,势单力薄,心里又带着恨,我怕她到头来要伤到自己,所以才想到来这儿打听,这样才知道要怎么帮她。”
周子遇一番话说得恳切,全没有平日冷峻淡漠的样子,听得蒋院长心下动容。
她想起上次这个年轻人和宣宁一起住在这儿的那个夜晚,虽不知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,但直觉告诉她,可以相信他。
“宁宁心里的恨,大约还是对她母亲多一点吧。她父亲虽然混账,但活着的那几年,到底还带着孩子过,没短过孩子的钱。可她那个妈,却是从来没出现过。”
周子遇皱眉:“没人见过她?”
“没有,”蒋院长摇头,“黎北迁——就是宁宁的爸爸,虽然是土生土长的 c 市人,但他年轻时在外游荡过好几年的光景,宁宁是在外地出生的,三个月的时候,黎北迁一个人带着她回到了这里,没人知道孩子的妈妈是谁。”
还是问不出什么来。
周子遇知道她说的应当是实话,仍是感到遗憾。
蒋院长大约看出他的情绪,想了想又说:“周先生,你可以到她家附近问问——不过,那里的邻里大多都搬走了,现在住在那儿的,恐怕都不认识他们家了。”
她说着,看他有兴趣,便找来纸笔,写下一串地址。
“谢谢,我去碰碰运气。”
说完,周子遇同孩子们告别,重新坐上车,朝着纸上的地址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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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热极了,一排排淡青色的老房子外,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。
狭窄而安静的街道上,能听到一个个安装在外墙的空调外机拼命工作发出的轰响声。紧闭的窗户里,偶尔看到人影经过,很快又坐了下去。
烈日之下,人们在家中都仿佛变懒了,半点不想动。
一阵此起彼伏的知了鸣叫声中,一辆白色acan 悄然驶近,停在狭窄的巷口。
车门打开,一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优雅女人从车上下来,细细的高跟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泥路上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慢,看起来如履平地。
她戴着草编的遮阳帽,精巧的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,只露出挺拔的鼻梁,下半张脸更是直接用口罩挡起来,遮得严严实实,根本看不出模样。
路过的大爷一边打扇,一边回头打量这个奇怪的女人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其中一栋小楼的单元门内。
都是超过四十年的老房子,水泥地的楼道,狭窄而低矮,女人提着包,一步步小心上去,直到在某一扇门外停下。
她抬头,将墨镜拉下半寸,再三看清门牌号,这才重新戴严墨镜,伸手敲开屋门。
来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,带着满身的油烟味,腰间还系着围裙,显然正在厨房里忙活。
大概以为敲门的是自家人,她脸上本是带着笑的,在看到门外这个仿佛与这片市井之地毫无关联的美丽女人后,愣了一下,问:“请问你找谁?”
女人透过墨镜,仔细打了她一番,问:“黎北迁是不是住在这里?”
“什么?”对方又是一愣,摇头,“没听说过,你是不是找错了?”
女人顿了一下,又问:“请问,你们是一直住在这儿的吗?”
“不是,我们搬过来四年多,你是要找过去的房主吗?”中年妇女想了想,在围裙上擦了把手,又摇头,“可是不对啊,当年卖房给我们的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,也不叫这个名字。”
女人深吸一口气,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,低声问:“请问,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?”
中年妇女皱眉想了想:“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,只记得是个挺少见的姓,叫什么来着……”
“是不是叫宣宁?”
“对对,就是这个名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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窄巷外,周子遇的车遇到阻挡,再没法前进。
“周总,前面已经停了一辆车,咱们只能在这儿掉头了。”司机老韩估算着掉头的角度,“您还要进去吗?”
若要进去,就得下车步行。老韩惦记着时间,周子遇只有这半天的空,下午还得回去开个会,可没工夫在这附近打转。
周子遇没说话,视线却落在了前面那辆挡住小道的车上。
白色 acan,s 市的牌照,一组特别的号码,他几乎没费什么力,就认出来了,这是舒淑兰的车。
她来这儿干什么?
她和宣宁到底是什么关系?
周子遇的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,却没能抓住。
“不必了,走吧。”
他说着,拿出手机,点进宣宁的对话框。
“舒淑兰在c 市的老宅附近。”
消息发出去,迟迟没有得到回音。
那头的宣宁看着周子遇发来的消息,出了好一会儿神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手机震动起来,一串陌生的 s 市号码。她按下接听键,心莫名跳起来。
“宣宁,我们见一面吧。”刚接通,不等她说话,对面便传来温柔醇厚的声音。
这一刻,宣宁的心忽然平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