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一不同的是,那扇总是暗淡无光的窗,如今已贴上了红色的窗花。
她记得,买家是对普通的中年夫妻,为了住得离女儿即将念的中学近一些才买的这套房。
大概也是温暖幸福的一家。
宣宁收回视线,已经完全不会再想自己的家在哪儿。
那是十多岁的时候才会困扰她的问题。那时的她太孤独了,位于家附近的儿童福利院,反而成了避风港一般的地方。
出租车停在福利院的门口的时候,宣宁恰好收到白熠发来的消息,他已顺利抵达巴黎并安顿好一切。
她回完消息,从车上下来,一下就看到原本斑驳破败的大门,有重新粉刷修缮的痕迹。
待走进福利院内,这种修缮的痕迹更明显,尤其是门窗,不只是重新粉刷,而是全都换了新,厚实的木门,中空夹胶的玻璃窗,把外面的寒风统统抵挡在外。
活动室里,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院长妈妈,叽叽喳喳,热热闹闹。
年纪小的孩子由年龄稍长一些的孩子照顾着,往身上穿小围兜,年纪再长一些的,则穿着围裙,跟着院长妈妈坐在长桌边包饺子。
白花花的面粉撒在桌上、围裙上,点在脸上、鼻尖,把一张张孩子的脸点缀得生动起来。
不知是谁扭头看到她,冲院长喊:“宣宁姐姐来了!”
顿时,大大小小的脑袋接二连三转过来,“宣宁姐姐”的喊声此起彼伏,小海浪似的,把人淹没。
蒋院长站起来,拨开一个个小脑袋,站到宣宁面前,笑得眼睛周围的皱纹都挤了出来:“宁宁来了,正和孩子们说,一会儿要让你多吃几个饺子呢。”
说着,她一低头看到宣宁手里提的整整齐齐的礼盒,又摇头:“你这孩子,每年给院里捐款已经够多了,每次来还要带东西。”
从读中学开始,宣宁每年都特意攒钱,到年底捐给福利院的孩子们,之前都是从生活费中省下的,每年只有两三千块,到今年,她已经签了经纪公司,拿到了一些报酬,便凑了个整,捐了一万块。
宣宁把一大袋分好的文具交给几个孩子,又把装了两罐营养品的袋子递过去:“蒋阿姨,这是给您的,您多注意身体。”
蒋院长手上还沾了不少面粉,闻言忙在围裙上擦了擦,伸手接过,连连道谢。
孩子们听到,也一个个蹦到宣宁的面前,大声同她道谢。
淳朴温暖的氛围将她感染,这似乎与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渴望的家的感觉有些像。
她情不自禁笑起来,跟着孩子们一起坐下,帮着包饺子。
电视正播着儿童科普节目,恰好到广告时段,画面一转,如茵的草地,健康的奶牛,还有少女甜美的微笑,竟然正是宣宁拍的那一支g家牛奶的广告。
孩子们立刻又一个个转过头来看着宣宁。
“姐姐,你上电视啦!”
“宣宁姐姐,g家牛奶很好喝!”
不知为何,面对镜头都不会脸红的宣宁,忽然有种上学时突然被全班同学注视调侃的感觉,莫名有点想低头。
蒋院长笑得有点骄傲:“我们宁宁长大了,都能工作赚钱了。之前你寄来的牛奶,孩子们都很喜欢。”
“不过,你才刚刚开始工作,还是多给自己攒些,不用总想着我们。”
宣宁笑着点头:“我知道,谢谢蒋阿姨,我一定只做力所能及的事。”
蒋阿姨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脑袋,又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又沾了白花花的面粉,只好收回手。
“最近,我和孩子们大概走了好运气,除了你,还有一位女士捐了一大笔钱,专门用来修缮院里的设施。”
宣宁立刻想起刚才看到的崭新的门窗,既高兴,又有些好奇:“蒋阿姨,是什么人捐的?”
在她印象里,这家福利院因为在镇上,孩子不多,分到的经费一向很少,再加上没什么名气,鲜少收到大笔的善款。
“我也不太清楚,对方是通过海外汇款捐助的,没有具名,只知道是一位姓季的女士。”蒋院长摇头,接着又想起了什么,“不过,刚才我接到了她的一通越洋电话,说是她儿子这几天在c市出差,今晚会过来看看孩子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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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市中心的一家酒店,周子遇刚刚参加完春节前的最后一场会议。
行李已经收拾好,由酒店专属管家送到他的车上,司机整装待发,等他一上车,便迅速启动。
“先不回s市,”没等司机踩下油门,周子遇便吩咐,“去一趟这个地址。”
他说着,拿起手机,翻开母亲季苓发来的消息,读出了一家福利院的地址。
司机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,有点诧异他要在除夕这种时候去,但还是什么都没说,设好导航后,便踩下油门。
坐在后排的周子遇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。
他甚至不清楚远在海外的母亲什么时候心血来潮,找到这么个地方,以个人名义捐了款,听说他今天还在c市,又一次心血来潮,要他干脆替她过去看看。
不过,今晚他本来也没其他安排——父母都在国外,周家其他支系大部分也都在国外过春节,反倒让他落得清净。
既然如此,便应了母亲临时起意的要求。
儿童福利院,其实就是孤儿院,bst基金会当然也有相关捐助,他出席过几次仪式,但一向认为,那是经过修饰的样子。
真正的孤儿院,到底会是什么样的?
他完全没有概念。大概会比先前见过的修饰过的样子更加凄惨吧。
完全没有家人的孩子,会过什么样的生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