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眼皆是染着夜露的玫瑰,长达一英里的土地,全是粉白配色。别墅的建筑物是新古典主义的风格,复古雅致,到中间那栋圆顶,上面的窗纱在夜风里缓慢晃动。到家以后,孟丝玟先去洗澡。礼汀披着他的外套,并膝坐在手缝奶油皮革的躺椅上,开始回国内教授的邮件。开学就要筹备明年的毕业论文选题了。清理完邮件。礼汀突然发现垃圾信箱里,有一条被过滤的陌生发件人。女生点开一看。“姐姐您好,我是被兰洲慈善教育基金会帮助过的小孩。现在已经十五岁,接受完义务教育了。我刚上初中的时候,就收到了来自你们的赠书和捐物。我爸爸已经六年没回过家。,两年前,妈妈在山里砍柴的时候,不慎掉下山崖。家里只有两个弟弟,一个六岁一个七岁。我以为只能辍学了,就在那时候,收到你的书,照着赠书上夹的地址,给你寄了一封信,祈求您的帮助,由村里开货车的叔树带到邮局去的。当时我已经不报希望了,没想到在两天后收到了您的汇款,和一封回信,您在信里说,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汇一笔款。我已经考上了城里最好的中专,是护理专业,以后能领到补贴。所以我想对你说,不用寄来钱啦,这个邮箱是你两年前书里留下的邮箱账号。我现在在清源县城里的网吧,第一次使用电脑,真的很感激您。”“您两年前给我回的信,我还好好留着,我九月开学报名,要缴一张寸照,我把我刚拍的照片寄给您了。”照片上,是一个头发微黄,有点瘦弱的女孩子,拿着一本书和一封信笑起来的样子。这边书,礼汀记得很清楚,是她去兮月阿姨那里捐书的时候,把自己的地址,夹到《苏菲的世界》里。希望到时候能帮上他们的忙。而那封信——回信人是江衍鹤签署的礼汀的名字。孟丝玟洗完澡敷着面膜走出来。她看见礼汀蜷在躺椅上,把脸埋进手臂里。“怎么了小汀,你乖乖的。”了解完情况后。孟丝玟仔细观赏了那封信,还真的是江衍鹤的字。笔迹锋芒毕露又简洁。【你只用好好读书,钱我会每个月寄给你。】“我不知道这个小孩是什么时候寄的回信,但是哥哥居然收下了,还帮助他完成学业。这些事,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一点点。”“这个钱对他来说,不是什么大数目,但是连如此小小的祈愿,他都放在心上然后回应了她们,还以我的名义。”“他真的是一个傻瓜,疼了,受伤了都不说。对我好,爱我也不说。什么都自己一个人,默默承受。”礼汀伏在孟丝玟怀里,不断地抽泣着,齿间溢出细碎的呜咽声。“那时候我觉得他好坏,我认定他不喜欢我。他很少回家,一副躲着我的模样,还特别恶劣地要把我推给谢策清。我不找他,他就把我当空气。”“我真的没想到,那时候的他居然陪我帮助这些小孩子。”孟丝玟轻拍着她的背:“小汀在斯里兰卡岛上,曾经埋在我怀里伤心地说,江衍鹤救下的人不是你,你觉得好难过好难过。”礼汀:“我是讨厌死他了,又爱又恨,每次我过不去这个坎。他就说,如果下次选择的话,他一定陪我去死。可我又好爱他,爱到死掉,特别爱。”“乖一点,别说傻话。小汀你没发现,他才是真正救下你,治愈你的人吗?”“治愈?”“是心灵上的治愈。”礼汀揉了揉哭红的眼睛:“嗯?”“我们这一辈子,会和伴侣产生许许多多的矛盾,也会遇到很多难以抉择的场合。有的人满身黑暗,却想给别人带来光明,有的人被命运虐待,没有被偏爱过,依然怀着一颗感激的心。”“他真的特别特别好,确实一直帮助我,治愈我。任何方面。”“可是——”礼汀咬住下唇:“我好害怕见到他救下的女孩子。我会觉得心里没有底气,我的人生在遇见他之前,完全是一团浆糊,在遇见他以后,他成为我的动力和底气。源源不断给我力量。”“可是玟玟,我真的好怕,有一天我要把他让给别人。”“现在意大利和德国都在实行夏时令,小汀,你想不想——”孟丝玟温柔地帮她哭湿以后挡住睫毛的头发抚开。“你想不想给谢策清打一个电话,询问他当时海难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礼汀:“我不想听我不敢听见哥哥是怎么撇下我,向她游过去的。我每次想到这个,心脏都像撕裂一样难受。”“小汀,别害怕,你也不愿意关于他救下你的这段记忆,全是道听徒说来的吧。”孟丝玟起身上了床。她穿着丝绸睡衣,张开手示意礼汀陪她一起睡下来。“他一直是你的救赎,又喜欢你那么多年,怎么可能做出真正伤害你的事呢。”“你说的对,哥哥背着我,做了那么多保护我、守护我愿望的事。”“我也要变得勇敢一点,做他的后盾,理解和保护他。”“现在才晚上十点半,谢策清一定没有休息。”
孟丝玟把礼汀坠着珠光粉链条的手机递给她:“打给谢策清吧,和他好好把海难当天,你昏迷以后的事情说清楚。只有彻底地把尘封的旧事抛下,才能开始新生活呀。”电话接通了,礼汀轻柔地将脸颊贴近,听到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。有个女人的声音,在黑暗里响起来:“谁啊。”声音有点熟悉,像蒋蝶。接着,谢策清的声音有点醉意地传过来:“礼汀,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,我好想你。”江衍鹤到羽田机场的时候,是早晨八点。他穿着烟灰色的薄款西装,出现在口罩上方的眼睛狭长锋利。他昨晚在飞机上处理了通宵的文件,现在眼下还有薄薄的清灰。他通道出来,国内和日本公司来的人已经簇拥在哪里,等待他和霍鸿羽。他漫不经心地扫了手机一眼,随手接过罗彬递给她的戒烟薄荷糖,含进嘴里。“现在要去谈判会场吗?”“稍等。”他敛着眼睑,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。祁弥有条不紊地接下他的外套,跟上他的步伐:“朱鄂那帮人已经在董事会等你了,许兴舟和他儿子也在,今天看来是一场恶战,江少你需要回酒店先稍作修整吗?”“你们去车上等我。”他冷淡地吩咐道,“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。”这次请来的律师团,是国内最顶尖的团队,薪资以时计,律师费几百万美元。只有江衍鹤,可以让他们等待,不容置脍地等待。仿佛今天不是肃杀的战斗日,而是和她分开的一天而已。但礼汀并没有接。很久都没有联系的蒋蝶,倒是给他发来了很多消息。还有十多个未接电话。蒋蝶:“礼汀——给谢策清打了一晚上电话。”“礼汀哭了,在问翡姗的事。”“都这个点了,谢策清还在安慰她。”“谢策清问要不要去意大利找她,我尝试着拦着他但是谢策清刚才甩开我的手,让我别烦他。”“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啊,感觉谢策清挺着急她的。”“”“谢策清穿上衣服就去机场了,我正在打车追他。”“礼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,其实不管是谁和她关系的输赢,全拿捏在她一个人手上。”“谢策清可能会输给您,但是,如果她变心怎么办,她真的彻底属于您吗?”“”江衍鹤手指微顿。他灭掉手机屏幕,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痒,烟瘾犯了。嚼碎了齿尖冰凉的硬糖,破裂的碎片像刺一样划开。这里还有很多人需要他。横贯在他俩之前的问题都扼待解决。如果是她的话,守护她和控制她。他一定会选择前者。就像被洪流裹挟着的巨石,要单一的,没有选择余地地,孤勇向前。“我已经捅了自己一刀,算计你别离开我。如果真的要走,就把我这条命彻底带走。”眼前还蛰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,和一场恶战。他必须拿起兵器,投入战斗,只有浑身带血,披甲还乡,才能回家找他的小新娘。他平静地垂下眼,走向那群在车前等他的那群人,被他们簇拥着:“走吧,去天空树,和他们谈判。”礼汀和翡姗,约在一家附近闻名的旋转餐厅。远处阿尔卑斯山的场景尽收眼底。这里出名的原因,是因为藏着四万多种,不同类型的酒。午后的科莫格外美,到处着落着意大利人喜欢的浅橙暖色调的房屋。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,也晕染着一圈温柔的明黄色。礼汀来到餐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