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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节(2 / 2)

刚下高速路口,弋戈的手机又震动起来,打开一看,蒋寒衣。

蒋胜男瞥见,“啧啧啧,儿大不由娘啊。我平时出差个把礼拜也没见他来个电话,这才几个小时?”

弋戈这两个多小时已经唱嗨了,甚至没想起来害羞,笑了声接起电话,声音是自己活这么大都没听过的甜美,“喂?”

电话那头却很安静,蒋寒衣的声音有些抖——

“弋戈……我在宠物医院。”

宠物医院门口没有停车位,蒋胜男看着弋戈撂下车门,这一次她急得连谢谢也没说,飞掠出去,和一辆疾驰的电动车惊险地擦肩而过。

电动车车主冲着小姑娘的背影大骂一句,另外有个交警指着车里的蒋胜男走过来。

蒋胜男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,心里烦躁起来,有点想骂娘——老天爷该不会这么不给面子,她刚给人小姑娘灌输一通“世界多美好”,还没到半小时就打她脸?

弋戈没见到银河。

走廊里回荡着星星愤怒而凄厉的叫声,蒋寒衣焦头烂额地试图把她摁在怀里不让她乱跑,那位一直帮银河洗澡的护士小姐姐红着眼睛站在一边,看见弋戈的时候,憋回去的眼泪又滚下来。

蒋寒衣一直背对着弋戈,直到失控的星星抓伤他的手背往外跑,他回头想拦,正撞上弋戈茫然的目光。

弋戈在心里羡慕过蒋寒衣很多次,羡慕他在生活里的从容、笃定、游刃有余,好像哪怕今天是世界末日,他也能在末日里逍遥最后一天,和世界约定好下次继续交手再不慌不忙地离去。

这是弋戈第一次在蒋寒衣眼睛里看见躲闪。

“弋戈,我……”他支吾了很久没说话。

弋戈却在这漫长的沉默对峙后轻轻开口:“猫跑了,去看看吧。”她又指了一下他手背上淌血的抓痕,“包扎一下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弋戈直接掠过他走向那位护士,用动作打断了他的话。“带我进去看看吧。”她说。

护士小姐姐和他们很熟,也是少数几个第一次见银河时没对他的样貌露出惊讶的人。她很用力地拧眉毛,好像在忍眼泪,然后说:“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宠物殡葬师,他们会帮银河清洁好,到时候你再看吧……是车祸,银河的腿有点……”

她没有把话说完。

弋戈又花了很久消化这个消息,然后她做出决定,摇摇头说:“我想先看看。”

护士很不忍地看了她良久,点点头,“你跟我来。”

“弋戈!”蒋寒衣叫住她。

弋戈回头,蒋寒衣的眼睛还是刚刚那样,充满慌乱和躲闪。可她已经够不知所措了,没有办法承担另一个人的不知所措。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冷,问:“你怎么还不走?星星跑丢了怎么办?”

话音刚落楼梯间传来高跟鞋噔噔的声音,蒋胜男包着星星走上来。

“阿姨,你赶紧带他去打个疫苗吧。”弋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“今天麻烦了,浪费您一天的时间。谢谢。”

说完,她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。

之前她和蒋寒衣带星星来做绝育的时候进过手术室,那时候银河看见他的忘年交被绑在手术台上,很是不满,一直在闹。弋戈当时逗他玩,说再闹就把他也绑上去。

现在,银河就躺在那个手术台上,身上盖着蓝色的布。

弋戈站在原地没有上前,用手指着问:“我能掀开吗?”

护士没有回答,但上前替她掀开了那块布。

银河以平稳的姿势躺在手术台上,像睡着了一样。他的毛很厚,因此不仔细看,甚至不会发现他嘴角的血迹。唯一扎眼的是一只后腿,以诡异的姿势向内折,戳向肚皮,爪子被压碎了,掉了一半。

可银河的表情是平静的,好像并不痛苦。他只是安静地、安静地睡着了。弋戈想起银河以前生病、受伤的时候,都是这样,不会哼哼、不会撒娇,也不闹腾,只是安静地睡在笼子里,并不让人发现他不舒服。

她的狗狗从头到尾都这么懂事,连痛苦都不叫她看出来。

弋戈的目光移到他的鼻子,原本黑的那半边早已渐渐褪了色,和天生灰白的另外半边融为一体,看不分明了,只是现在沾上褐色的血迹,格外扎眼,比天生的丑陋胎记扎眼得多。

弋戈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砸弯了肩膀,身体脱力地向前一倾,撑在手术台上。

她耳朵里分明还回响着刚刚在车上,她和蒋胜男一起听的歌。手术室静谧空洞,她耳朵里的那些旋律又打回她的心上,轻快的、疯狂的,让她忍不住晃动身体与蒋胜男合唱的那些旋律。

不过一个小时而已。

是谁说世界上总有人为你而来,总有事情永远不变?

她以为不会走的人已经走了,她以为永远在她身边的朋友也忽然就不在了。

果然啊,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,也没有什么岿然不变。

到头来,还是弋维山说的那句最有道理——“你要习惯离别。”哪怕离别总是猝不及防、毫无道理。

第71章 她漫长童年里唯一的朋友

手术室的门像一堵墙,隔绝了蒋寒衣所有推门而入的勇气。

从小到大他闯过很多祸,有无伤大雅的,譬如因为爱护动物把校门口看起来很可怜的小鸡仔们全买回家,结果把家里搞得又脏又臭不说,小鸡仔们还不出两天就全死了,辛苦杜阿姨戴着口罩消杀了一整天;也有触及一些底线的,比如为了让蒋胜男留在家陪他玩把她皮包里的重要文件藏起来,害得她没赶上会议,差点丢掉一笔重要订单。

但无论是哪一种,他都毫不推卸、勇敢面对了。他把小鸡们一只一只装进鞋盒里仔细地埋在小区楼下,即使帮不上大忙也戴着口罩在杜阿姨身边擦了一整天的地板;差点耽误生意,那他就和蒋胜男签合同,每个月零花钱减半,直到蒋胜男认为足够弥补损失。

可这一次,他却不敢面对弋戈,不敢和她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。甚至,此刻他自己心乱如麻,他都扫不出一块空地来为自己分辨一下——是我的错吗?是我闯的祸吗?

“怎么回事?”蒋胜男去楼下要了个猫包,把星星装进去,勉强控制住了她的情绪。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,严肃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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