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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朔(1 / 2)

巍天山宗立宗多年,外门弟子千人,内门分为四派,锋灵、舞灵、璇灵,还有最是神秘的言灵一脉;不过鲜少有人知道,通往内门的月盈门分y晴朔望两面,望面常开,供门内弟子往来内外门之间,朔面只能由主座直隶的秉戒堂律者们,其配有的玉佩开启。

朔门直通巍天山底,载天地之荷、盛山河之灵,由历代先贤画阵为牢,固若金汤,镇压在此处的,无论生灵si物,有进无出。

朔牢本意在於囚困,内里却不似寻常囚牢一般y暗脏乱,而是盖着一间一间小小的小木屋,小村庄一样的布局,诡异的显着温馨,幽深的山洞理应无光,不想其内数条灵脉通达,灵光熠熠如矿石星河,朔牢如永夜明星,却永远不见天日,所困之人不知日夜,不生不si,在一成不变的日子中,数着望不尽的岁月。

对於翻手为云、覆手为雨的各路恶棍,此处的祥和宁静、彷佛凝结的时空,何尝不是一种折磨?

小树枝咻地一声从院墙另一侧落进碎石子地,院落之中,一截断木上躺了一个平头nv孩,散漫的将书本盖在脸上,嘴里念念有词,如果仔细听,会发现话语内容毫无意义,因为她只是在说梦话。

「喀!」又是一截小树枝落下,不过此次是从东侧而来,落在墙根处零零落落堆起的一小堆树枝之上,声响一出,就听见墙对面那人气笑了,再也按耐不住的开口:「喂!你这後生好生无礼,既已入了朔牢,那麽不论纷扰盛名都杳若前尘,刚进来的确是会郁卒一段时间,但你已经进来这麽久了,还要等前辈向你问安,还不见你回覆!这是个什麽道理!」

平头nv孩姿态依旧,不过伸手挠了挠头,没有丝毫起身或回应的意思,良久的寂静无疑是在东侧邻居的头上添一把火,他暴躁的开腔:「喂!你是si了吗!末要将本君的喝斥当放p!还不速速回话!」

说时迟,东南侧传来毫不客气的噗哧一声,莞尔本不该四邻清晰可闻,其中心思可见一斑,东南侧的邻居开口了,嗓音竟是雌雄莫辨、低沈舒柔:「伏眈何必如此心急,当日她进牢之际,虽留着那极短的头发,身形却可见是nv子,依我看,年岁也不大,说是初入此处、尚未适应,也未可知啊,何须如此咄咄b人?」

南侧的邻居加入话题:「牙绻对nv子还是数百年如一日的柔情似水呀,只是这一番说词,倒显得我们伏眈不厚道了。」这个声音粗砺沙哑,听着让人耳膜生疼。

远方的居民也发言了,清亮的nv声在朔牢之上回荡:「延宙你也不枉多让啊,这数千年如一日的yyan怪气。依我看,反正此处岁月无绝期,何须争这一时长短,日子久了,谁都会无趣的,到时就算我们不说,也会有她想闲聊解闷的一天,你们看玄泷不就知道了吗?现在谁还记得他当年哑剑的称呼?」

一阵诡异的沈默,不知名处响起辨不清的嘟囔。

伏眈再次开口,声音却带点委屈的说道:「执墨说得轻巧,这些道理我都懂,只是此处真的无趣至极,诸位平生jg彩归jg彩,但拢共就这麽几个人,翻来覆去地讲」

牙绻再度讥笑:「伏眈年纪小,这是耍孩子心x了?此处是朔牢,这牢之一字,就不是让你来这里待着有趣的。」

延宙沙哑的声音此时也忍不住带了点薄怒:「依我之见,这些闲话家常还是浅了,空谈当年勇又有何意思,也难解此时窘境这巍天宗才是最该si,将人生生困於此处,b老夫的炼魂幡还要残忍,还一困就是永生永世,这朔牢诡异得很,b得我们不能修炼,依我看,倒不如集——」

「你何需见缝cha针的搧y风点鬼火,套句外头咱们讲着理直气壮的弱r0u强食,既然技不如人被囚於此处,悔改或不悔改没有区别,但走不出去是板上钉钉的了,此处不得修炼、不得施法,你张嘴就来的论调,是把我们当枪使吗?」牙绻厉声说道。

执墨扬声道:「牙绻这倒是正经了一回,你这老道贼心不si,还想拉着我们一起。此处不愧是巍天根基,所绘阵法制得朔牢中人不得修炼或施术,因为调动的所有灵力都会被ch0u出,成为阵法根基,也就是这巍天山的一部分,阵成已久,却不见颓态,实在是妙呀。」

延宙不屑回:「我算是看清楚了,如今开口之辈,都是早被驯化之人,没有半点骨气,你身为当年连屠三城人祭的符修,明明有汇符成阵的本事,不仔细钻研破阵之法,还欣赏上了!」

执墨冷哼:「你说得轻巧,此阵生无相通,yyan相生,朔牢、巍天山自成一个小天地,这样的阵法莫说是我,就是这里的所有人都赔进去,怕是也撼动不了半分。」

「你不试试怎麽知道呢?」延宙激动道:「修为不得寸进,就是坐以待毙!你看看周围有几个院落没了声息,如此枯等,只能等来身si道消的一天!」

一道声音如清冰凿玉,冷冽的开口:「那便如此。」

朔牢一阵寂静。

那道声音继续说:「你要是真的不甘心,倒不如将自己炼进去你那魂幡之中,顺带嚐嚐所炼之魂的感受,至此才不消停了你忿恨之心。」

爽朗的笑声出自伏眈:「哈哈哈哈,玄泷你这嘴b剑还利的家伙,当年b剑不说话看来真是仁慈了啊。」

延宙:「你!你也b老夫好不了多少,谁想得到当年——」

朔牢之中,早已偏题的争执持续着,最初引起争端的事主此时才悠悠转醒,半分不知此前争执。

穆翡恩将书本从脸上移开,睁着一双突兀的浅灰se眼眸,盯着正上方,恍如隔世,这个像是聚财开运水晶岩洞、不过放大好几倍的构造就是他们口中的朔牢。岩壁上零星的分布的晶t不分日夜的散发出幽微的光芒,令人浑然不觉时间流逝。

她发觉自己似乎很快就熟悉了时间流逝却感觉不到分毫的感觉。她抬手0了0头上细短的发丝,得到预料之中的刺手触感,下意识的搓了几下,爸妈小时候没有让她翻来覆去地睡,所以她很确定自己是个扁头,每次0上脑壳的时候都会突然想念起以前自己还是长头发的日子,可惜都剃掉了。

穆翡恩甚至难以形容当初看到自己那颗滑溜的光头之际,是什麽难以控制表情的局面。很凉快是没错啦,不过岩洞之中没有日照,所以一直都很y凉,派不上用场。

她翻身下木,却差一点跌在地上,这副身t的协调x还没从长久的休眠中恢复,就连她本人的jg神也时常昏沈,单手捏着书脊,她慢慢踱步进了屋子,小屋中只有一张床、一张书案、一把椅子,两面白墙搭上另两扇窗,此时敞开着,让光跟风漫进屋内,驱散了一些寂寥凄凉。

书案之上,其中一叠书她已经看过,一叠则尚未,她将看到的那页开着倒扣在书案之上,从床边拿起一个手掌大的瓷瓶,从中倒出一颗米se小丸,看着这令人食慾全失的胃肠药长相,穆翡恩忍不住默念了一声「牢饭」,然後闭眼将它吞掉。

这是律者躅肴ㄓㄨˊㄧㄠˊ同书本一起交给她的东西,只说了这是凡人五谷,吃了能抵上三餐不饿,穆翡恩接过後掂了掂瓷瓶的重量,摇晃间发出沙碌碌的声响,一粒底一整天的三餐,这里又有多少粒?代表多少天呢?

至於那摞书,律者躅肴却也并未嘱咐她要看完,彷佛他只是将手边闲置的书籍给了她打发时间。那人面上一直弯着眼眉,噙着微笑,却读不出喜悦,也称不上虚假,偏偏讲出的每一句话听进耳里都真诚的恰如其分,让听者不自觉的生出信服与信任,至少她相信了他的说法:「只要你於世无害,便不会永远待在此处。」

而自己现在就是被抓到像观护所一样的地方,她能对世界造成什麽危害?这只能把责任推到她在脑袋不清楚时闯出的祸,那大概是她十九年——实质上有意识的十六年的记忆里,做过最出格的事了,毕竟在神病之前,她确定自己的人生很正常,至少人很正常。

只是现在,她不这麽确定了。

西侧的窗户无声无息地伸进一截柳枝,而後轻扫着木头窗棂,穆翡恩闻声侧头,只觉得这朔牢没有日照,植物照样茂盛,「光合作用」显然在这里不是什麽常识,法术才是一切道理。

於是她走出屋子,捡起了西墙角的木块,上面写着:「吾名亭絮,原身柳树,化妖修行千年,敢问如今外头是何年何月了?」

穆翡恩蹲下身,又拿了墙角下好几块大小相似的木块,上面都刻了一样的内容,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询问,看起来异常急迫。

作为「近穹域新住民」,些像乡野奇闻的书籍她半信半疑的读,越读越觉得这到底是什麽诡异的地方。

穆翡恩又一次看着眼前的「私讯」陷入沉思,这些人她连面都没见过,这里又是牢狱,谁知道相邻关着都是些什麽人?没人跟她说,谁会知道「道上的规矩」,更何况这些还是一些「老前辈」,听起来都要数百数千年的资历,她从头到尾就没觉得自己算是个角se,答覆又能给出什麽呢。

西侧邻居从她来的?内容要拓印出来才看得到。

回想起自己曾经待过的现代图书馆,不得不说,渊海楼一如它的名字,让人感受到知识的浩瀚,仿若直面巨浪,让人心生景仰,又生征服的向往,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待在图书馆里面的感觉。

渊海楼里此时没有点着灯,就着月光,躅肴带着她一层层爬上去,越往上,就连穆翡恩都能感受到无声之中节节攀升的紧张感,她难以形容这种感受,但就像动物会有感知危险的本能,她赫然发现自己汗毛竖起。

「知识本没有善恶之分,也不该有限制之说,在巍天宗,渊海楼在白天开启,子正时关闭,内外门弟子皆可来访、任意翻阅典籍除了顶层的馆藏。」他在行走间突然开口道,穆翡恩正因为爬楼梯而气喘吁吁,忽然就意识到他说的深意——他们此去目的,或许就是顶层。

此时躅肴停了下来,他抬手,就见一簇火苗燃烧於指尖,他轻轻挥动素手,那团火苗飘到穆翡恩眼前,她盯着那团凭空出现的火团,忍不住伸手靠近,讶异的发现它没有燃烧的温度,於是大着胆子一把抓住,火焰依旧发着光芒,从指间透出。

躅肴说:「此处便是顶层,」他的眼珠颜se很黑,像一颗化不开的墨锭,「收藏着世间讳莫如深的知识,或y毒或残暴,无人清楚你的能力,甚至包含你自己。」

「当日一试,既证明了你有虚心受教的心意,又念在你尚且年幼,自凡间而来,b起近穹域——甚至倚坤域的孩子更不经事,於是给你一个机会。」

手中那团火苗彷佛瞬时之间灼热起来,穆翡恩反sx松开了手,火团光亮了起来,如幽冥鬼火一般,摇曳着映照在躅肴深渊似的眸子中,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,面上表情纹丝不变、嘴角一如往常的微扬,却半面隐於y影之中,恍惚间,穆翡恩见到他眼中那枚光火骤然分成多个光点,对上他双眼睛,却彷佛见到纵横交错的棋盘於眼前展开,星火白子,黑子隐於其中筹谋多时,悄无声息地移动、包围,白棋也应对着在方格上推移着。

一瞬间,踩空的下坠感攫住了她,穆翡恩失神间以为自己成为了棋盘上的一子——

「啪!」面前的火光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盖在手心,双掌相击的声音如天雷一般贯入耳中,穆翡恩蓦的回过神,森冷月光下的律者躅肴身後笼罩着无边黑暗,如恶鬼索命,他那张「得t」的表情如瓷面具一般,jg致又y森。

穆翡恩要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至於跪倒,躅肴的手自虚空一扶,她被不知名的力量托了一把,勉强站着。

而後火苗再次亮起,不远不近的飘在她身侧,这次她没再伸手。

不知天高地厚。躅肴在心中记下,转身设阵。

行走间,光团从掌中飞出,高高低低的落在穆翡恩周身,她心中余惊未消,不敢轻举妄动,只敢任凭这些光球将她包围,眼见躅肴越走越远,她的心沉沉一坠她被困住了。

「将你的能力释放出来,此处收藏若是与你的能力相互共鸣,即是同源。」躅肴已经距离她十步之远。她的能力太过罕见,施展仅有寥寥几次,就连她都无法自如运用,故他们并未全然了解其特x。

穆翡恩心脏狂跳,下意识无措的说:「我不会用,我——」

「想想你读过的东西,世间万物均有通则,你的能力也不例外,回想当时的感受。」躅肴低沈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着。

通则?

修炼常自观,省而拓海沉。

那些宛若乡野传奇的书,读起来总是置身事外,里面玄之又玄的叙述,总是会让她联想到x品书店偶然瞥见的「心灵探索」类群书。「聆听心灵的声音」、「找寻内在的力量」,听起来很有道理,但她从没听见过自己的声音。

仅有一次那次意外,她听见自己灵魂深处,怒意与愤恨咆哮着如巨浪冲刷着她的思绪,她像是被区隔於身躯之外,除了认知,对於自己引起的风暴束手无策。

她甚至不明白这麽强烈的情感从何而来,却早已被推搡着乘上浪头,看见当时炼狱一般的情景——这都是出自她手。

作为神病流行以来,第一个苏醒的案例,有不少人将她视为治癒神病的关键,她引发的混乱也让这些人找到正当的理由,迫不及待的想将她监管起来。

於是穆翡恩逃也似的离开了「凡间」,过去数月混乱的让她根本来不及细想,她消失的时间,伤愁的父母,逝去的朋友,停摆的学业,静止的人生这些全部在她醒来的瞬间,迎面而来。她麻木的被推着走,像神病之前一样,不去做选择,就像自己没有选择一样。

然後总是在事後,「早知道」、「要是我」的後悔,点点滴滴於心底破土而出,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吗?她知道的。

躅肴静静地看着被光球包围的少nv,以及她身上隐约冒出的郁se,他未曾亲眼目睹过穆翡恩造成的凡间惨状,此时眼见光团仅是被那薄雾掠过变暗淡了几分,於是他指尖轻点,将更多灵力注入了光球之中。

慧根有余,持重不足。

他无法得知穆翡恩此时陷入了怎样的回忆之中,只见那郁紫薄雾愈发厚重,隐隐磅礴之势,便可知她此时心神激荡。兀的,震栗自骨中传来,细细密密的如蚁蚀破骨,转瞬即逝,他眼里闪过一丝困惑,而又迅速隐去。

他稳住心神,照理说,若这薄雾是曾被记载的东西,其真面目就该水落石出,可他眼观四方,层架上平日里凶煞之意浓厚的物件,一个个的噤若寒蝉,没有半点相认的迹象。

思忖间,就见穆翡恩睁开了双眼,面上露出惊愕的表情,像是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。

鸦云伏天,噬灵攫魂。

霎时,云收雨歇,毁灭肃杀之气荡然无存,片刻之前的景象好似一场幻境,从未存在过。

穆翡恩先开口:「我有伤到什麽东西吗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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