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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翻过手腕看了看手表的时间,十二点半,速战速决的话没准儿能赶上。

思忖片刻,他目光转向亚罗:“你待会儿带周夏夏去医院,叫个司机给我开车就行。”

紧接着,他又强调了句:“要快。”

“是,坤哥。”亚罗直接应下。

他也是跟在周寅坤身边后才知道的,在曼谷,大到区域小到街道,都安插了坤哥的人手,安全问题倒也不需要担心,而且约见的地点还是在自家公司,谁更危险显而易见。

周寅坤松了口,夏夏也感觉自在了不少,可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跟他说“下次一起去”那样的话,也许……是种恶意哄骗,为了让他不跟着,至于脸很烫,一定是因为他体温高,坐的又太近……

公司的会客里,坐着一位面相叁十几岁,穿着得体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,此人便是维披实。

维披实在这里干等一小时了,他端起面前的红茶喝了口,此时门从外面被推开,他抬眼看去,顺便放下手中的茶杯。

身着印花衬衫的男人敞露着半拉胸膛,单手插兜嘴里叼着烟进来,神情没有任何避讳的与维披实视线相交,随后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。

女秘书手里端着一个盛有红茶、洋酒及白水的托盘走上前来,轻声询问这位年轻老板需要喝点什么。周寅坤没有多看一眼,只是摆了摆手,目光始终锁在维披实身上,微微侧头对秘书说:“用不着,今天忙得很,没功夫儿搞些没用的。”

“好的,老板。”秘书点头退下。

周寅坤懒得绕弯子直奔主题:“想好了?”

他这种态度,维披实也并不意外,不管自己是不是主动找上门儿来,周寅坤都笃定了,为了那份秘密文件他甘愿答应他的任何条件。

上次在香港会面时,周寅坤并未明确提及他的条件,只是告诉维披实,那份秘密文件能帮助他在大选之际逆流而上。维披实初时并未立即答应,但回去思量许久,现实就是现实,如果没有拉垮对方致命的一击,民主党这种在野党就绝无可能击败议会中的第一大党人民力量党,更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余地。

维披实没急于回答,而是说:“坎帕纳死了,选举中莱斯一人独大,他现在是胜券在手,想要拉下马没那么容易,所以周先生确定仅凭一个什么秘密文件就能扭转局势?”

周寅坤往前凑了凑,掸了掸烟灰,直视着维披实的双眼:“如果宪法法院能裁定执政党在选举中重大舞弊,并且在国王指定新政府组阁和新一届大选之前宣布解散议会,这个方案你觉得如何?”

舞弊,既能拿到确凿证据捏在手里的,一种是参与者,一种是被参与者,维披实抽动唇角:“看来周先生是易辙改弦?”

“能让宪法法院裁决重大舞弊的应该是笔巨款,宁可让这么一大笔钱打了水漂,我想都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问题?”

“怎么不往好处想想”,周寅坤靠回去,颇有深意地打了个比方:“譬如,就是想用个大价钱来拉垮他,选个我支持的,并且也支持我的?”

话说得如此明显,维披实顺着问:“周先生想要我支持你什么?”

周寅坤大方道:“我要大麻合法化的提案,一路绿灯。”

大麻合法化就意味着在泰国有了毒品立足的灰色地带,维披实听后不禁收了收眉心:“大麻合法化的提案需要通过多个部门的审核,以及军方可能涉及与干预,最终的结果我也并不能保证。”

周寅坤瞧着他那个没用的嘴张张合合,搪塞的废话太多,读书人还真是麻烦,总要打官腔。

“其他的用不着你费心,你只要做好政府内部协调、公开自己的表态就完了。”

“可就算是总理的决策也会遭到社会舆论和声讨,一旦造成热议,不尽在泰国——”

维披实话没说完,周寅坤就听烦了:“那就给他们灌输些新的思维方式”,他把手里燃尽半根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捻灭,“禁毒禁毒,禁了吗?投入那么多人力、物力和财力成效在哪呢?该猖獗还猖獗,野草嘛,是拔不净的,既然难以从简单的打击手段解决问题,不如通过合法化大麻市场,有效地控制和管理大麻交易,既能促进经济发展,又能保障公民权利,最重要的,是可以拥有更好的监管措施,何乐而不为呢?”

“当然这只是针对社会的说辞,更硬性的医疗成果报告,咱们也是有的。”

维披实看得出,周寅坤是势在必得,想好了万全对策。要逆转局面,便要与之成为利益的捆绑,好在自己没有把柄在他手里,至少现在没有……

然而,通过那八千万美金的教训,周寅坤这次谁都没想扶稳,打算左右逢源、又拉又踩,一边拉下莱斯,一边也不能让维披实过得舒服,别人独大,不如自己独大。

看他磨磨叽叽,周寅坤不耐烦了:“这是你最后一张牌,想好没有?要,还是不要?”

闻言,维披实对上那双恣意的黑眸,端起面前的茶杯:“以茶代酒。”

周寅坤走后不久,夏夏生怕路上堵车,就让亚罗带她提早出门了,结果一路畅通,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。由于来的太早前面还有一两位孕妇在做检查,院方便为其安排了休息室,周夏夏在里面休息,亚罗则在门外站岗。

但纱洛医生哪敢让这位周先生的太太多等一分钟,知道人已经到医院了,她快马加鞭地赶去接待,走到门口先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年轻混血保镖,后者冷脸瞧她一眼,点点头表示可以进,她才轻轻地敲了门。

随即,里面传来女孩好听的声音:“请进。”

纱洛医生推门进去,态度温和:“周小姐,这边已经协调过了,可以为您优先进行所有检查,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。”

是自己来早了,哪有插队的道理,夏夏微微一笑,礼貌地回绝了纱洛医生的好意:“谢谢你,纱洛医生,真的不用了。是我自己来得太早,这不怪你。我在这里等等就好了。”

“这个……”,纱洛欲言又止,她是想说被那位周先生知道了属实不好交代,接着她换了一种更含蓄的说法:“让周小姐等太久,我担心,是会有些不妥——”

夏夏明白纱洛医生是怕周寅坤对此不满,她连忙解释:“没关系没关系,我下午都没什么事,他今天应该也不会来的,所以不需要赶时间。”

既然周小姐如此坚持,纱洛也就没在要求:“那好吧,那周小姐稍等片刻,不会太久,可以吗?”

夏夏笑的好看:“嗯,当然了。”

纱洛医生出去后,明亮通透又略显奢华的休息室里只剩夏夏一个人,她挺着孕肚走到落地窗前,望着一览无余高楼林立的街景,低眼瞧,则是医院内的景象,几乎多数的孕妈妈身边都跟着自己的丈夫,他们没有违和感是正常的夫妻,而自己怎么看都很奇怪,关系很奇怪,哪里都奇怪。

腹中一阵涌动,夏夏才恍然回神,不知是不是母子间的共情,总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怕了,于是她温柔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,小声地念着:“不要怕,我们就是做个很小的检查,做完,就回家吃饭,好不好?”

说着,酸涩灼心,咸潮一股脑地涌向眼眶,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,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,溅开一朵水做的烟花,自己荒唐又羞耻,舍不得那个人死,舍不得他的孩子,懦弱的恶心。

窗外车流渐缓,曼谷的道路慢慢拥堵起来,从公司去医院的路上是周寅坤自己开车,他从来没有因为堵车这样的小事而烦躁过,可今天心里燥的仿佛烧了把火,车内空调开到了十八度都感觉不到零星的凉意。

这他妈速度都赶上驴车了,他脚速都比这快,十分钟蠕动了两米,简直气笑了,周寅坤受不了了,下一秒,他直接下车摔门而去,停在路中央的黑色迈巴赫背后,传来大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催促,却也叫不住男人急驰奔跑的脚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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